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类人,会让你打心眼里觉得“有些钱就该让人家赚”。比如今年的高考季,大街上突然多出来的一群流动卖花人。他们大多由20岁出头的大学生和社畜组成,随机出现在考点附近的1公里范围之内。
或臂挎花篮、或手捧水桶,热情洋溢地跟焦急等待的家长们推销:最常见的不是玫瑰而是向日葵,寓意“一举夺魁”;价格要么是9.85元,要么是21.1元。可谓是拿捏了家长的心理,预判了家长的期盼。让那些摆摊思路还停留在“如何烤出黄金脆皮肠”的人,感到不知所措:在一般人的想象中,业余出摊虽然算是年轻人的灵活就业,但也是一门长线工种。你得精心布置摊位、反复修炼技巧,才能细水长流地在附近片区赢得口碑。没想到,有群人已经率先将其变成了一种“时令行为”。简单来说,就是主打一个跟风——哪儿人多,咱就去哪儿;啥火,咱就卖啥。
普通人看到的只是潮流,他们却能在一切潮流中寻找到商机。别人没买到心仪歌手的演唱会门票,大概会抱怨跟自己抢票的人为什么如此之多。他们却能两眼放光:“好耶这么多人,让我看看卖点什么能赚钱。”众所周知,今年上半年,那种会让年轻人聚集到一起的大型活动格外多。在考场卖花之前,上一个摆摊届的“风口生意”,是在各大演唱会的场地外面编发、贴脸贴。丝带加小发卡,编一个人20块。你买黄牛票痛失几百,我靠自己的劳动入账过千。演唱会追求仪式感,音乐节的摆摊关键词则是“实用”。毕竟全露天的环境,再好看的多巴胺吊带和辣妹短裙,在老天爷的暴晒雨淋面前也照样脆弱不堪。查好天气预报,拉着网上进货的充气沙发、雨衣雨鞋,到门口直接开摆。听说“音乐节最大的解渴神器是黄瓜”,甚至有人去菜市场批发了黄瓜来卖——只可惜进货价略贵,最后忙活一天堪堪回本。520这个属于有情人的日子,以前街头小商贩们至多不过卖卖散装玫瑰花和发光小发箍。直到新一代业余摆摊人们出现,从头纱到饰品,从照片到祝福小卡片。这个恋爱谁爱谈谁谈,反正咱是只想赚一笔情侣的快钱。
最让人直呼“格局打开”的摊位,是摆在民政局门口的摄影摊。近两年网上很流行的领证跟拍,也让不少会拍照的大学生们发现了商机。
5月20日一早带着小型头纱、仿真花束和单反到民政局蹲守,看到刚刚领完证的新人立刻迎上去:“小哥哥小姐姐,要需要纪念一下这个有意义的日子吗?”夜市卖烤肠、卖鸡蛋汉堡,曾是年轻人摆摊的1.0版本。但每一个信心满满购入全套工具的人,最后都发现拼手艺咱可拼不过夜市摆摊十几年的老师傅。一些人放弃了,可真正的摆摊勇士会直接进化到2.0版本。谁说摆地摊一定要有核心竞争力?卖的就是一个氛围感。但这氛围感不同于去年曾经爆火过的“后备箱集市”,自带一股文艺青年的流浪味儿。里面摆的不是手作饰品就是精品咖啡,连装饰灯串都透着要把浪漫带给我等凡夫俗子的高贵。新一代摆摊之王从不创造氛围感,他们只是氛围感的搬运工。在潮人浓度最高的场合,摆最简单粗暴的摊位——这种平淡与激情的结合,堪称是当代实用主义美学。小众市集上的摊主喜欢谈手作、谈情怀,真正的摆摊人只看什么东西成本低、制作简单,但又好卖。曾在短视频平台大火过的“水母灯”,材料包里不过是塑料半球和镭射纸,加上一些珠链和丝带。
单个成本四五块,但加上灯带blingbling一闪,卖到15块钱不是梦。前辈们通常会建议,卖水母灯最好是在古镇、仿古建筑一类的地方。不仅小孩子会被发光的玩具吸引,穿着汉服的漂亮小姐姐也愿意买一个拍照。
千万别去人挤人、毫不出片的美食一条街,那多半要惨败而归。或者更惨——“对面那个卖崽青蛙一直在跟我敬礼,没忍住买了他一只崽。”在地摊上卖花的年轻人,刚开始或许也曾抱着彰显自己品味和审美的目的。结果经历了被奸商批发了次等货、包出来的风格路人不喜欢、高级品种被疯狂压价之后,终于领悟到——顾名思义,就是把单支玫瑰花装进透明的饮品杯里,再放上灯串和彩色贴纸。花材可以是短支、便宜的,塑料杯和塑料袋在网上也能成套批发,可以说几乎不需要技术含量。但闪烁的灯光、9.9的价格,配上“带走浪漫”的概念,照样让它成为了整条街的大杀器。很难说是年轻野生摊主们把某个东西带火了,还是先看到它火才陆续跟风。但一个确定的事实是,某个商品成为社交平台常客之后,会在一两天之内遍布祖国大江南北……的地摊。
野生摊主们在模仿速度方面,可以说是跑赢了女装快时尚品牌。
前脚刚在小红书,刷到成年网友为镭射气球翅膀心动的笔记;一抬眼就在街边小摊看到了同款,摊子旁边坐着眼神清澈的大学生。去年有个西瓜摊跟顾客玩石头剪刀布,顾客赢了免单,输了就把西瓜买走。一时之间,全网兼职在街头卖水果、甜品甚至鲜花的年轻人,都在用同一种方式招揽客人。网友晒出打算拿去卖的星星气球,底下也有一大群年轻人动心咨询:
“好可爱我也想卖这个,请问它的腮红是用什么颜色上的?”相比于完全靠一个摊位讨生活的真·摊主,在演唱会、夜市甚至大学校园里流动卖货的年轻人只能算是“赚点零花钱”。投入小、也不指着它养家糊口,当然更没有动力去做深入的“市场调研”。大多是临时起意,看到某个东西火了、刚巧自己又能做,就出去摆摊试试。这群摆摊天才最大的优点是“听劝”——甚至能边摆边发现新的商机。比如下图这位网友原本是去演唱会编辫子,有顾客说她的绳编手链很好看,紧急回去编了应援手绳。而一个女生在街头摆卖冰汤圆,原本精心布置了小清新ins风的摊位。照做后果然生意大好,出摊两小时全部卖完。“换了个摊位装饰,看起来立刻多了三年经验。”
一个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实是,摆摊并不能让年轻人赚什么大钱。场地不固定、客源不固定、卖的东西不固定,方方面面都充满不确定性。以为可以算得上“无本生意”的演唱会编发,因为跑错了门就能流失大批顾客。摆摊卖花更是最让年轻人伤心的项目之一:花材是损耗品,对进货时间、包装等要求更苛刻。卖不掉就只能“砸手里”,很可能最后一算账,发现倒赔200。
即使是那些赚了钱的年轻摆摊人,多半也会告诉你这真的是辛苦钱。如今网购如此发达,已经很难单靠商品的信息差、渠道差价赚到什么的利润。很多大学生、年轻人跟风摆摊的本质,其实是在卖自己的手工时间——但凡你被工作磋磨了三年以上,就再也不想用自己少之又少的休息时间去折腾(还可能赚不到钱)。比如上面那个星星气球,其实是分为内外两层。需要先把内层的铝膜球塞进普通气球,然后分别打气,再给外层气球放气。之前流行过的水母灯,我也曾经动心买了材料回来自制。大周末折腾了一个下午,手都快抽筋了只做出三个成品,哪怕全卖出去也最多赚个30块。即使是看似最简单的杯花,垫纸需要自己剪,贴纸需要自己贴。“看人做很有趣,但当我一个一个往杯子上贴贴纸的时候,只觉得我是个凄惨的免费流水线女工。”单是“把一大堆东西塞进推车和行李箱,到达指定地点原样摊开”,就已经让打工人累到想回家了。但年轻的摆摊爱好者们,却永远会不知疲倦地完成每个步骤,还热情招揽客人。哪怕回家抱怨太累了不划算再也不去了,下次看到什么最新摆摊流行,立刻还是会出动,“嘿嘿赚钱真香”。走出家门的热情和说干就干的精神头,在如今已经成为“珍稀物种”。跟风摆摊只是一时的潮流,没准过几天又会流行在街头变魔术、玩杂耍。(bushi
但让人羡慕的永远不是某种行为本身,而是随时愿意尝试新事物、动起来的活力。
不过奉劝各位,如果你也对摆摊动心了,什么项目都可以挑,可千万别挑“自助卖花”。就是下面这种放一桶花,然后在旁边放个二维码让大家付款自取的。
打工人只想在家躺平↓↓↓